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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哇,朕养了二十年的太子和长子,今日里都来给你们早死的爹鸣冤了是吗!”

燕王并不低头,收了平日里轻佻的笑意,只死死盯着女皇,放平了声音道,“陛下,父后去得早,您也清楚并不全是因为谢贵君。当年您执意要送阿瑶走,让父后郁郁而终,现在又一定要杀了阿瑶爱慕的男子,父后在天有灵会怎么想呢。”

“他死也和朕葬在一起!”女皇歇斯底里地吼道,红袍如血,高高扬起,却最终定格在了半空。

女皇看着长子的脸,终究是没有打下去。

少年人从背后偷觑燕王,发觉他的手微微松缓了下来。十数年的好友,他知道燕王这是松了一口气。他想,原来燕王一开始就是在赌。可是赌什么呢?也不像是赌母子情义的样子。

皇储被捆在帷幕后面,口被封得严严实实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听了阿兄对峙,知道他是在赌女皇对父后的情。

愧悔、内疚、羞恼、怨恨,或是其他。

能赌这一遭的也只有阿兄了。他与父后实在生得太像,只有他的脸能阻拦女皇的雷霆之怒。

满殿静寂。

被内宫讳莫如深的孝敬凤君张氏之死压了二十年,又教酷肖他的亲生子在此刻揭了开来。

“天家出怨偶,儿臣不想将来阿瑶也帝后不和,重蹈您与父后的覆辙。”燕王终于拜了下去,“儿臣恳请母皇收回婚约,也饶过尤里乌斯性命!”

“……怨偶?怨偶!”女皇一脚踹开了自己长子,“张桐光死前教给你的?他不想做君后,你就不想做太子,日日去烟花地厮混,带着你妹妹也看不上皇位!好啊,好!你们都是张桐光的好儿女,亲生儿女!”

燕王爬起来,护到尤里乌斯身前,瞥了一眼帷幕,沉了声音道:“父后去前,已经意识不清了,儿臣只记得他反复念的是,‘清泉漱琼瑶,纤鳞或浮沉。非必丝与竹,山水有清音’。”

“归隐!”女皇怒极反笑,“好,朕让你们归隐!把内殿里那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拖出来!你,做回你的恒阳王,至于你,”女皇一指刚被带出来的太子,“给我锁进东宫,连带着这个情郎一起!等这个孽种落地,就给朕出京去!”

赌赢了。

皇储——大约很快就不是了——直到回了东宫寝殿才总算松了一口气,腿脚一软,倒在了赶来接人的侧君身上。

这两个月来一直在想办法隐瞒怀孕的事情,就怕有一日瞒不住了才想出这个法子。到今日终于没能瞒住,甫一泄露她便叫法兰切斯卡去红绡院寻了燕王进宫,只是没想到女皇两边同时拘捕,差点就要了尤里乌斯性命。

兵行险招,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。

“殿下这一子也太冒险了些。”冯玉京难得没有好脸色,横抱起皇女往内殿去,“您就没想过万一燕王殿下劝不住陛下该如何是好。”

“也确实没什么旁的法子了。”皇女疲累已极,轻声道,“我舍不得它,先生,对不起……”

“您有什么对不起臣的呢……”侧君长叹一口气,“您一早便心悦尤里乌斯公子,情难自禁是迟早的事,臣已不在妙龄,您嫌弃臣年老色衰也是有的。”他苦笑一下,小心翼翼将皇女放在榻上,“待小皇孙落地了,或许陛下看在幼子面上能宽待尤里乌斯公子些。”

终究是念了慕了十余年的小殿下,他哪忍心苛责她的感情。他是太子太师、东宫詹事,却更是个爱慕太子的侧君。

“母皇不会。”说话的是燕王,正端了一盏茶在椅子上压惊,“她恨的不是尤里,是阿瑶私会尤里。今日阿瑶为了保尤里性命说出不做太子的话来,必然引母皇想起父后,这怒火怕一时消不下去,待今日过了,大约还要再来锉磨尤里……毕竟母皇心头最痛的就是子嗣,哪怕阿瑶怀的是尤里的孩子,以母皇的脾气也不愿杀了腹中子,这样便只有折磨尤里了。”

燕王惯会谋断人心,此番虽险险过关,他犹自脚软,怕哪一步行差踏错便送了好友性命去。

星夜人定,窗轩外阒然无声。

东宫里伺候的人早被女皇一早全撤了,此刻只有几人近身的仆婢在殿外候着。太子新得的亲卫法兰切斯卡跑完这一遭便隐了身形不知道在哪待命。

烛火跳了跳,带得几人影子发虚。

“阿兄,我想母皇明日必有旨意下来。”太子仍旧身上乏累,只靠在侧君怀里,眼睛却亮得厉害,和燕王眼神一交,倒吓得燕王一惊,以为看见了女皇,“大约便是要废了我,再软禁在这重华宫里,或是发配去守陵。锉磨尤里反倒不会,今日我们抬父后出来,实则是触了母皇逆鳞,引了火到我们身上。母皇最恨我们学父后同她冷战,来日里必是冲我们来。”

尤里乌斯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,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:“是先皇后和皇帝关系不好吗?”

燕王闻言笑了出来,身上反倒放松了许多:“也不能说关系不好,不过是怨偶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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